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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领导揭秘未发行的特区货币:黄帝头像作图景

    ■人物简介：周溪舞，原籍山东，1930年1月出生于辽宁省，1948年参加革命，1978年后历任中共佛山地委副书记兼行署副专员，中共深圳市委副书记兼深圳市常务副市长，1990年起任政协深圳市第一届委员会主席，广东省第七届政协委员，全国第八届政协委员。 

    最近，深圳老领导周溪舞出版了个人回忆录——《亲历深圳工业经济的崛起》。在书中他首次披露了特区初创时曾准备发行“特区货币”，经过几年的酝酿，票样已经印制出来，但最终还是在特区的历史中悄然逝去。近日，记者采访了周溪舞，通过了解这段不为深圳人所熟知的历史，揭开“特区货币”神秘的面纱。 

    ●记忆碎片（1）  饭店不收人民币 

    有一件发生在周溪舞身上的小事，尽管已经过去了20多年，但他现在仍然记忆深刻。那时周溪舞刚到深圳不长时间，他的一位好朋友正好来深圳办事，因为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周溪舞并没有多少时间去陪朋友。朋友临走时，为了表达一下自己的愧疚，周溪舞决定自己出钱，到一家有名的饭店款待一下这位朋友。吃完饭后，当周溪舞拿出钱准备结帐时，服务员告诉他，饭店不收人民币，只收港币和外汇兑换券。周溪舞觉得很奇怪，仔细问了服务员才知道，这家饭店是一个香港老板用港币投资的，饭店老板挣来的人民币却很难兑换成港币带走，所以就要求吃饭的人不能用人民币埋单。 

    周溪舞解释说，别小看这样的事，这在当时还是很有代表性的。因为在特区创办初期，许多外商和港澳台的商人反映最普遍的问题就是人民币不能自由兑换、汇率不能自由浮动、资金就更不能自由进出，这就给投资和经营带来了很多不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深圳的投资环境不但无法与“亚洲四小龙”相比，甚至还不如当时的泰国。 

    在人民银行工作的张卫浩告诉记者，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深圳进口商品多用港币标价，有些商品更是采用三种货币同时标价，但港币价格比外汇券低，外汇券比人民币低。张卫浩现在还记得，他给内地亲戚买的一条西裤就标有三个价格，人民币标价是8.5元，港币标价8元，外汇券则是5.8元。因此那时的外汇黑市开始活跃，100元港币最高可兑55元人民币，高出外汇牌价平均19.6元，用人民币买外汇券要加价30%。所以，在人民币、港币、外汇券三种货币同时流通时，港币却备受青睐。 

    随着港币越来越流行，有专家认为，再不制止这种势头将会使特区沦为香港的金融附庸，经济、物价等会受到港币利率和汇价变动的影响。要维护国家的货币利益，单靠行政命令驱逐港币显然不够，必须要发行一种能自由兑换且只在特区内使用的货币与其“竞争”，发行自由兑换的货币还能加大对外资的吸引力度。 

    作为当时深圳主管金融的副市长，周溪舞告诉记者，特区的货币流通情况引起了中央的忧虑，1982年在国务院批转给相关部门的《当前试办经济特区工作中若干问题的纪要》中提到，初步估计当时深圳居民手中的港币就在一亿元以上。而港币事实上在深圳市场上的大量流通，给深圳市的金融管理造成了很多困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1981年春，鉴于深圳货币现状，兼任中共深圳市委第一书记的广东省省委分管经济特区的吴南生提出发行“特区货币”的意见，以便运用金融手段促进特区经济发展。 

    ●记忆碎片（2）    货币头像选用黄帝 

    25年后，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周溪舞坦言，中央发行“特区货币”的决心还是比较大的，币样设计都由中央负责，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过那个“特区货币”的币样，但他一位在人民银行工作的老同事却亲眼见到过，周溪舞对此颇有几分遗憾。 

    周溪舞说：“‘特区货币’具体的运作全在中央，1985年发行“特区货币”的准备工作全面展开，并通知我们深圳这边做好法规、政策等各方面的准备。那时，深圳人民银行已经在深圳轻工业区买下两座工业大楼，以此作为‘深圳光华印钞造币公司’厂房，并同英国和澳大利亚草签引进造纸、印制设备和技术的意向书，造纸厂也开始征地。” 

    据周溪舞透露，就在当年，“特区货币”的票样就已经印制出来了。纸币面额分5元、10元、50元、100元、500元5种，图景选用的是黄帝像；硬币面额分1分、2分、5分、1角、5角、1元6种，图景用的是飞禽图。因为当时人民币的版面上，还没有用政治领袖作图案的先例，多是采用工农兵群像、民族大团结的群像，或者是中国重大建设项目和风景名胜作为图景，对于纸币图景选用的黄帝像，周溪舞笑呵呵地告诉记者，这里面还有一段趣闻。在1984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谷牧在深圳检查工作时说：“‘特区货币’的票样用什么图景呢？有人提出用炎黄二帝的头像作图景。后来派人到中国历史博物馆去查历史资料，找出来的炎帝头像，头发长长的，还有两个角，不是很好看，后来就选用了黄帝的头像。因为黄帝是全世界华人公认的始祖，用他的头像有利于团结广大港、澳、台、侨同胞，也有利于对外经济的开展。” 

    对于这段历史，周溪舞还专门查阅了《陈云年鉴》，据年鉴中的记载，陈云专门把谷牧和刘鸿儒找来谈“特区货币”问题。那时，“特区货币”确实已经印好，陈云讲，如果大家坚持要搞，他提出两条：一是发行权属于中央，二是封关后只能在特区流通。 

    ■记忆碎片（3）    “特区货币”引发争论 

    周溪舞说：“我记得当时在深圳市没有专门开会讨论过发行‘特区货币’的问题，但是在所有讨论特区工作的会议上，又都会涉及到这个问题。而且对于国内的经济界、金融界来说，是否发行‘特区货币’则成为了他们议论的热点话题。” 

    有一次，周溪舞和香港南洋商业银行董事长庄士平先生探讨“特区货币”的问题时，庄士平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兴奋，他告诉周溪舞，新加坡、香港的面积要小于深圳市，但他们一直有自己独立的货币，经济发展得也相当成功，而且在战争时期，一些解放区不也发行过自己的货币嘛。至于现实条件不同也好，历史条件不同也罢，但归根结底深圳能不能发行“特区货币”，关键在于能不能把外向型经济发展起来，能不能做到外汇收支平衡，总体经济实力能否不断增长。 

    对于发行“特区货币”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周溪舞也常常陷入思索之中，他告诉记者，当时经济学者对“特区货币”争辩异常激烈。支持者认为如不发行“特区货币”，将使人民币在深圳以至广东被排挤，港元等货币将占主导地位，令深圳经济过多受香港影响。而反对意见则认为，发行“特区货币”后，如果不能代替当时市面上人民币、外汇兑换券、港币的话，必然会造成金融秩序的紊乱，增加金融管理的困难，更为主要的是担心“特区货币”会对人民币造成冲击。 

    当时还有人认为，如果按照设想，发行相当于1.5亿美元等值的“特区货币”，深圳当时根本就拿不出这笔准备金。因此深圳要求中央三年内给予相应的外汇额度，三年后外汇自求平衡，但是如果发展不好，继续需要中央的不断补充，这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无底洞。同时，国际金融炒家有意来炒作“特区货币”的话，也会影响到深圳特区的经济稳定。 

    尽管当时经济界、金融界对深圳“特区货币”问题议论纷纷，但当时的经济学权威薛暮桥、许涤新对此的态度却极为审慎。薛暮桥指出，即使发行“特区货币”，它也会跟着港币跑，此事因涉及面广，需要认真研究，而许涤新则说，发行一种专门货币未尝不可考虑，这是十分复杂的问题，要谨慎从事。 

    ■记忆碎片（4）    “特区货币”终未露脸 

    中国的改革之路犹如一列飞驰的火车，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让世人都有些应接不暇。1984年3月，中共中央书记处和国务院联合召开沿海部分城市座谈会，提出进一步开放大连、青岛等14个沿海港口城市，这也预示着深圳等经济特区即将结束政策上的一枝独秀。 

    一个月后，陈云与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委员谷牧在杭州谈到“特区货币”时说：“对是否搞‘特区货币’，我考虑比较多……如果各个特区都发货币，人民币的‘腿’会越来越短，‘特区货币’的‘腿’会越来越长。因为‘优币驱赶劣币’，是货币的客观规律。”在今天看来，陈云的担心不无道理，随着改革开放的推广，特区已经没有发行货币的必要。此外，如果特区的历史使命只是通过实行特殊的政策，再造几个香港，其经验显然无法向全国推广。 

    周溪舞清楚地记得，1986年的春天，谷牧在北京就经济特区问题答中外记者时谈到，深圳流通三种货币，原来准备发行一种“特区货币”来解决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太复杂，即使解决了深圳的问题，也不等于解决了其他特区和沿海开放城市还可能面临的共同问题。所以，我们要采取很慎重的态度，再推迟一段时间来解决。 

    与此同时，深圳经济特区的外向型经济也在不断发展，周溪舞说：“由于我国银行在金融、货币政策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使得外资企业在资金出入方面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困难了。因为国家已经解决了当年在货币方面所碰到的问题，所以我认为，最后没有采取发行‘特区货币’的办法是正确的。” 

    1989年2月，中央有关领导来深圳视察，指出“特区货币”仍要研究，这是中央最后一次提及“特区货币”问题。 

    “特区货币”这个词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出了深圳人的记忆…… 

    ■相关链接：“特区货币”酝酿编年 

    ●1981至1983年：酝酿期 

    1981年春，时任广东省副省长、兼任中共深圳市委第一书记的吴南生首先正式提出发行“特区货币”。同年5月，中共广东省委向中共中央及国务院提出该项建议。7月中，中共中央及国务院批示由中国人民银行负责研究在深圳发行“特区货币”的方案。 

    1982年初，以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尚明为首的小组到深圳进行调查，4月小组向国务院提交报告，认为货币问题关系重大，也涉及深圳经济特区的定位及与中央的关系的问题，因此不宜仓促行事。该报告同时表示不发行“特区货币”不会对吸引外资造成障碍。该年末国务院曾召开两次相关会议，会上多数人赞成发行“特区货币”。 

    1983年1月，国务院经济研究中心等部门组成调查组到深圳、珠海研究货币问题。其中广东省、深圳市、招商局主张发行，珠海市要求不迫切，港澳工委不主张发行。同年4月，国务院副总理田纪云宣布成立“国务院特区货币研究小组”，该小组基本上肯定了发行“特区货币”的方向，主要任务是研究如何发行。 

    ●1984至1985年：成熟期 

    1984年8月，国务院同意发行深圳“特区货币”，切断人民币在深圳经济特区内流通。10月，深圳向广东及中央提交《关于如何发行好“特区货币”问题的请示报告》，提出具体的方案，并阐明“特区货币”与人民币的关系。同月，货币小组向中共中央政治局汇报三个方案，即让港币流通、让外汇券流通、发行“特区货币.